浅谈传承端砚制作技艺的意义
浅谈传承端砚制作技艺的意义
杨沛恒
【摘要】
在我所处的这个新时代，端砚的存在已经不是文化用具，而是一种文化图腾，一种文化象征。在我的人生轨迹中，每一步都没有离开过端砚，因为我出生在砚乡肇庆端州黄岗，父母皆为端砚家族传人杨智麟和郭瑞芬。2019年7月16日，《众乐之乐——何崇甘捐赠九晕太极端砚展》在广东省博物馆浓重开幕，我有幸与母亲等郭氏端砚后裔前往参加这一盛事。在省博物馆看到太太公郭兰祥的《千金猴王砚》，领略了他因材施艺的高超的制砚技艺。对于郭氏家族世代传承制砚技艺，坊间多有传说，端砚学界也有研究。我作为郭氏端砚制作技艺的传承者，在此撰文一篇，说说传承端砚制作技艺的重要意义。
【关键字】端砚、制砚技艺、传承、郭家
一、端砚制作技艺的历史发展
唐代初期，广东肇庆东郊羚羊峡栏柯山的端溪一带，出现一批以开采砚石和制作端砚为生的劳动者，唐初端砚的制作多以实用为主，造型古朴，一般无花纹和有些许简单的纹饰；形式也较为单一，多为箕形，且砚足较高，形态如同昂首的雄狮，彰显着大唐之风，因为唐诗文学的兴起，唐初的端砚存墨量大，且方便携带。端砚发展到了唐中叶，砚上开始雕上各种花纹图案，在原本的实用性上增添了更多的观赏性，逐渐向工艺品转变，也更加为文人墨客所喜爱。到了宋代时期，端砚的样式增多，雕刻的花纹也更加丰富，成为很多文人墨客间互相馈赠、收藏的佳品，与此同时端砚相关的书籍也不断问世；到了明代，砚家为了在同行脱颖而出，在端砚雕刻方面往精美的方向发展，常见山水风光、花鸟鱼虫等具有象征意义的题材，且逐渐形成了镌刻砚铭的风气，这也成为后世考证历史的依据之一；清初端砚发展达到空前繁荣，此间涌现的制砚能手有苏州顾二娘、江南王岫筠以及黄宗炎等，还有一批著名的端砚(含其他砚台)收藏家如纪昀、高风翰、朱彝尊等；到了嘉庆、道光年间，端砚逐渐失去实用价值，更多是作为观赏和收藏的物件，导致制砚艺人形成以工取胜的观念，在艺术上难有突破；后因为砚石停产，战乱不休，制砚艺人大多转行，分散各地，端砚的制作技艺走向衰落；到了20世纪50年代才重新兴起，制砚技艺才得以发展。
端砚自唐代兴起，广东肇庆的制砚能手层出不穷，其中白石村就以生产砚石与制作端砚而声名远扬，白石村中的制砚家族，世世代代都在制作端砚，其中郭家的先祖自明代迁入黄岗应日坊，世代从事端砚雕刻，至今已传承18代，郭家的郭兰祥曾为清朝皇室雕刻贡砚，其中“千金猴王砚”最为著名，“砚为扁长方体，以名贵的端溪老坑大西洞石雕成，石色紫蓝稍带青苍，石质致密、坚实、细腻，嫩如小儿肌肤，有鱼脑冻、火捺、青花与金线等石品。砚堂有天然鱼脑冻形似猕猴，并有胭脂火捺环绕四周，在火捺的烘托下，猕猴形象生动逼真，栩栩如生。砚额、砚唇、砚背、砚侧均以薄意、浅雕手法，因材施艺、精雕出崇山峻岭、流泉飞瀑，桃树硕实等纹饰。砚两侧刻隶书铭，右侧铭:"千金猴王砚，光绪壬辰，禺山何氏闲叟珍藏"，左侧铭:"郭兰祥作砚，项信南刊字。”在此砚出世后，一直收藏在何家，在抗日战争中，辗转到了汪精卫之妻陈璧君手中，后来又几经周折，现收于广东省博物馆。
二、传承端砚制作技艺的意义
砚历来是文房中最为重要的用具之一，其中端砚最为名贵。端砚的名贵之处，不仅在于采集砚石矿的艰辛、危险和石质细腻、坚实、严密、制成的端砚具有呵气可研墨、发墨不损毫；更在于其制作工序的繁复和精细，一方端砚的问世，要经过从探测、开凿、运输、选料、整璞、设计、雕刻、打磨、洗涤、配装等十多种工序，可以说，端砚的制作者赋予了端砚生命，没有他们的细心雕琢，端砚就不会展现出如此多的形态，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远近闻名；传承这项技艺，是端砚再度发展起来的关键。
制作端砚的技艺主要以世代相传，且为口传身授，由于旧的思想（传男不传女，不外传等），导致许多老艺人在世时技艺的继承人稀薄，许多后代都不认同传统制砚工艺，都追求更高更现代化的理想；老艺人离世后，制砚技艺无人传承，导致其精湛的工艺也随之失传。在白石村，许多年轻人因为初中毕业后考不上学校，找不到生计出路才选择学习制作端砚，这些人群缺乏人文精神，文化水平低下，且并非真正喜爱制砚，这些都直接影响到了端砚手工雕刻技艺和艺术水平的发展。在现代背景下，机械生产代替了许多人力，随着思想变化，端砚的制作方式也在发生着变化，且随着高科技的发展，书写工具的变迁，使用毛笔写字的人越来越少，就算写毛笔字也不用墨条磨墨等现象，致使端砚实用性逐渐丧失，导致端砚普及率降低，收藏者也大多数不了解端砚，收藏数量少之又少，这些都影响了端砚的发展。
端砚的制作技艺是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，是中国传统工艺美术中独特的一门艺术，但随着端砚市场的衰落，制砚艺人也在逐渐转行，从事制砚的人数开始变少，或许，在不久的将来，这项传承已久的技艺将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；但是，端砚是我国民族文化的载体之一，端砚的制作技艺是我们的民族文化、精神文化，我们应该传承它；传承端砚制作技艺不仅是保护传统文化，更能陶冶情操，修身养性。
可喜的是，还有如我外公他们郭家一样的制砚世家传承至今，靠的就是对文化的尊敬、对端砚的喜爱，秉承祖业，勤耕砚田。默默地在老家古屋里握凿抡锤，雕制着千百年流传的传统砚式，传承守护着祖辈的技艺，不事张扬，不见经传，为的就是把这样的文化传承下去。
所以，我们应该摒除旧思想，把制砚技艺融入到这个新时代，我们要把端砚制作技艺作为一种文化来提倡和发扬,使其活在人们的心中,而不是成为被迫营生的手段。
三、端砚雕刻世家郭氏对制砚技艺的传承
郭氏先祖自明代迁入黄岗，世代制砚，至今已传承了十八代，历史可查至今有五代。第一代有郭兆祥、郭祜祥、郭祯祥(郭兰祥)。第二代有郭德培(郭桥)、郭顺培(郭二桥)、郭志培(郭三桥)。第三代有郭坤林、郭坤强、郭超和郭跻。第四代有郭成辉、郭汉彬、郭汉文、郭汉宜、郭桂华、郭杰华。第五代有郭树炎、郭树清、郭树恒、郭树坚、郭永光。郭超之女郭瑞芬、郭跻之女郭丽珍、郭丽容，郭坤强的媳妇杨玉蝉、郭超的媳妇朱金凤、孙女郭艳芳和外孙杨沛恒也继承郭家技艺，现郭家共有17人从事端砚雕刻工作。第一代以郭兰祥最为出名，他曾为清朝政府雕刻贡砚，他所雕刻的“千金猴王砚”被称为端砚之王。
郭家对制砚技艺的传承不再遵循旧时传统的“传男不传女”或“传里不传外”的观念，往后几代郭家人，都收了许多弟子，可谓“桃李满砚都”；郭桥是清晚期的端砚雕刻家，作为贡砚世家传人的郭桥，擅长山水、松鹤、梅雀等题材的雕刻，并精于刻字，他的徒弟程泗自十三岁拜郭桥为师，后来也成为了砚雕界的中流砥柱。家中的女性也开始制作端砚，我母亲郭瑞芬为郭氏“贡砚世家”第17代传人，现为高级工艺美术师，是肇庆市非遗项目端砚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，所雕刻的端砚结合了郭家和杨家的祖传技艺，作品以古朴、端庄、细腻，具有形式独特的个人风格，深受社会认可和赞誉，被评论为“有着女性的柔和与细腻”，多方端砚作品获国家级省级大奖。
郭氏对制砚技艺的传承，也来自于对砚谱的保存，所保存下来的砚谱是用宣纸在刻好的端砚上拓印下来，保存的难度较大，但为了传承祖先留下来的宝贵遗产，郭氏传人不厌其烦，代代相传。从清朝至今，先祖们经常为朝廷雕刻贡品端砚，每雕好一方砚，先祖都用宣纸将其模样拓印下来。到了解放初期，祖传下来的拓片已有上千张，有二十多捆，要用一个箩筐来装，但遗憾的是大部分在文革期间“破四旧”时遭烧毁，现在保存下来的拓片仅一百来张了，其中最有价值的是有‘乾隆御铭’字样的那张砚谱，其中还有一张刻有“广玉珍”的，据查，广玉，字桂亭，隶属满州正白旗，清代乾隆末嘉庆初任肇庆知府，曾于嘉庆元年 (1796年)开采过一次老坑。这张砚谱是郭家砚谱中唯一有名人款的砚谱，可谓弥足珍贵。郭家现在制砚多以仿古为主，即以先辈留下的砚谱为蓝图，在纹饰上加以创新，但是从未按照砚谱上的图案，仿制出一模一样的端砚，这是出于对先辈的一种尊重。郭氏后裔，遵循祖艺，以拓片的形式留下宝贵的制砚资料，并装框成画，供人参考学习，传承端砚制作技艺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。
总而言之，传承端砚制作技艺就是传承中国文化，是促进中国文化传播和发展的重要手段，如果这项手艺一直传承下去，必然能使制砚技艺中蕴涵的人文精神发扬光大，这就是传承端砚制作技艺的重要意义。
指导专家姓名：杨智麟
